这话像平地一声惊雷，叫杜雨棠忘了言语。

她始终记得，方斯年曾对她描绘过的美好未来——

两人一块出国留学，相互扶持，就像大学时那样。

纵然前世方斯年在之后的岁月变了心，但杜雨棠一直以为，至少现在的他，应该还没忘记这诺言。

但原来……原来早就已经是杜雨棠一个人的空想！

见她不说话，方斯年继续语气温和地劝道：“你看，小霞是高中学历，在街道办太埋没人才了，而且刚上班第一天，就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……”

杜雨棠只看见方斯年的嘴在一开一合。

明明是同一个人，也是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表情，怎么看起来，就这么陌生呢？

“我不想看小霞吃苦，你是她姐姐，肯定更担心她。”

等他说完，杜雨棠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，反驳道。

“我刚到厂里的时候，也没少被弄伤……”

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杜雨棠。

“你这糙丫头！哪能和小霞比！她要再出什么意外，你拿什么担？！”

是急了的杜母。

这话说得，好像她杜雨棠不把名额让出来，就成了谋害亲妹的杀人凶手。

从小到大，杜雨棠边学习边帮家里干活，一路第一名读到了大学。

而杜霞十指不沾阳春水，从没考过前三，在杜母嘴里却强出杜雨棠百倍。

杜雨棠上一世觉得寻常，这一世清醒了，反而更痛苦。

可她宁愿痛苦，也不愿意麻木。

她攥紧了手，深吸一口气。

“行，退一万步来说，到苏联去学技术，可比在街道办还苦，我可不想让妹妹受这个苦。”

“你这死丫头……”

好说歹说，全都说不通，杜母眼看要爆发。

这话头被方斯年及时打断。

“妈，别生气，要不这样，我安排小霞到厂工会，先让雨棠带着她一块工作。”

杜雨棠听出他的意思了，不过就是这事儿要从长计议，慢慢来。

杜霞这时也从床上坐起来了。

“爸妈，斯年哥哥，我明白你们是为我好，但是你们别为难姐姐了，也都怪我不够上进……”

三人转头看她的表情更心疼了。

杜雨棠打心底感到厌倦，扭头就走。

快到楼下了，方斯年才从后头追了上来。

“雨棠，你别生气，我刚刚那么说，也是太担心小霞了……”

杜雨棠破天荒地打断了他，坚决道：“你别说了，留学这事儿没得商量。”

想夺走她的名额慨他人之慷，做梦！

回了家，方斯年再说什么，杜雨棠都不搭腔。

她干自己的事，吃饭，看报纸，练字，洗漱完就上床准备睡觉。

方斯年见状，也跟着上床。

他从身后揽住杜雨棠，柔声说道：“雨棠，你还生我气呢？”

常言道，夫妻之间，床头吵架床尾和。

他还是那副好好先生的样子，温柔得很。

杜雨棠由着他示好，又想起上一世自己不久后会被查出怀孕。

她心里一紧，说不出什么感觉，下意识就拨开了他的手。

“我今天太累了。”

方斯年被拒绝得愣了一下。

房里静了一会儿，他还是伸手过来，继续抱住她说。

“这家里可真不能没有你这么好的女同志，到时候老人家身体一个病痛，我俩都在国外，谁能照顾家里呢？”

上一世的杜雨棠，就是被这似水的柔情哄得迷迷糊糊。

然后被这种道德绑架式的‘需要’，困了一生一世，最后一无所有。

杜雨棠转过身，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
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很静：“小霞长小霞短，到底小霞是你的妻子，还是我是你的妻子？”

方斯年心里分明没鬼，却有种自己被看穿的错觉。

他愣了一瞬，很快回道：“你胡说什么，我只把小霞当妹妹！”

杜雨棠却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口舌。

只说：“那就别再多说一个字，方斯年。”

杜雨棠叫了他的大名，是真生气了。

她的果决，却让本来觉得这事十拿九稳的方斯年心中亦陡生怒火，冷笑道。

“你非要这么自私，我也无话可说。”